【流浪地球】Before I Fall

#第一人称预警

#私设如山体滑坡

#我他妈新生活开始了


 

1.


 

放手吧。


 

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狠狠地回了句去你妈的,意气用事般地生拉硬扯,想要把人从水里拉上来。乘坐的小船在求生者的攀附下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带着所有幸存者和救援者永远的翻进海里。


 

我并不厌恶大海,说实话,我很喜欢。


 

当火灾没有遍布山林,当旱灾没有带走几千万人的生命,这一切还没有开始,灾难只是在简单的蓄力时,我爱着那片遥望无际的大海。


 

夜晚里的她温柔地泛着沿海高楼的斑斓灯光,带着白色的波浪冲击礁石和沙滩。夹杂着腥味和湿气的海风轻柔拂面,悠扬的汽笛声从遥远的海面传来,深紫色的天空和黑色的海面不知在何处相接,我恨不得翻下栏杆,缓慢地融入她的怀抱。


 

身边的同学问我是否喜欢这里,我没法用简单的话语描述自己的心情,只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很重地锤了他一拳。


 

“考什么狗屁内地,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


 

我们那个时候大概还在为了毕业后迷茫的未来忧心纠结,他带我出来旅游散心,顺便就当毕业前的狂欢。那个时代,每个人都为了金钱、房子和车而痛苦,可谁也想不到,最后所有的矛盾和问题,都被太阳给一锅端了。


 

山崩地裂灾难频起,粉饰太平再无用处,这并非国家的伤痛,而是地球的危机。新闻联播终于肯放出点惨状的边角给我们看,投射在部队墙面上的画面仅有短短几秒,但也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我听了整整一个月的沿海居民迁徙抽签的新闻,终于在海面淹没第四个城市的时候奔赴前线。


 

我想起来那个毕业后再没联系的同学,想起他说的可以从高楼缝隙里看到大海的宿舍。冬天的旭日散发着橙红色的光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铺洒开来,金红橙色交相辉映印入眼底,伴随着起床的闹钟,为他们带来充满希望的新一天。


 

放手吧。


 

我重新回神,死死拉住这个男人的手,我顾不得,也没法想,只能机械地用力把人往上拉,尽力带他离开这片充满了哭嚎和尖叫的深渊。冰冷刺骨的海水掺杂着沉重的绝望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防护服,她开始残忍地吞噬着我,侵入我的四肢和内脏,压迫着我的心脏,只为了让我放手,或者,让我也投入她的怀抱。


 

我爱她,我爱她平静温柔宛如母亲的样子。但当她变成远古巨兽,摧枯拉朽地带着嘶吼漫天涌来;当她把所有的楼房车辆卷进嘴里,粗暴野蛮地嚼碎;当她不顾哀求和哭嚎,把一个又一个生命吞噬在漩涡之下,我开始恨她。


 

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徒劳地抓住我能抓到的手,用尽全力把他们往上拉,就为了那一口弥足珍贵的氧气。


 

我分不清脸上究竟是海水、雨水、汗水还是泪水,巨大的无力和悲哀压的我不停作呕,满目的疮痍几乎要了我的命。


 

混浊的水面下是无数的人的家庭和生活,希望和未来,他们在里面泡发腐烂,缓缓沉入海底。


 

人类过于脆弱的身体被置于极大的压强之下,连向上看去都显得困难,但还是有无数双手徒劳地朝向那片象征着生命和希望的天空张开。最终一切仅存的光亮都被海水融合、模糊,映入每一个无法阖上的眼底。


 

放……


 

他没了声,不再重复无用的话语,我在他的眼里看见有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之间投下来。


 

2.


 

“我想死。”


 

仔细算算,老王大概跟我说了十多次他想死,我找了十多个理由安慰他,每次都句句在理字字珠玑,搞的我甚至觉得自己选错了职业,应该去当个心理咨询师。但最后几次我实在编不出来半点瞎话,就只能怼一句“活着”了事,这时候他大概就会紧皱着眉头深吸一口烟,然后跟个人体加湿器一样可劲往我脸上喷,留下满车厢二手烟残害他人健康。


 

老王入伍比我早了太多,他进部队的时候地下城只是有了大体框架,我入伍的时候地下城都能住人了。我顶着优秀士兵的头号编入小队的时候还满腔热血,结果被老王一桶冰水浇个通透,别说欢迎了,正眼都没瞧,叼着烟斜眼掠一眼就算完。


 

这年头,烟草跟酒一样是个稀罕物,普通人不到逢年过节一般不会抽,可老王不知道哪来的路数搞这些东西,只要上去就必然会带着一包走。有时在上地前分我们些,有时在车厢里分,全然不把头顶上滚动健康标语当回事,照他的话,命数到了该死死,少抽几根也不见得能长活。


 

话糙理不糙,只要上地面的,每次出勤都是把头系在裤腰上。地面运输工作什么事都能出,冰天雪地里那些钢铁巨兽没点血液滋润仿佛运作不了一样,简单提几个事故就头皮发麻,更别说还有神出鬼没的叛军和难民。


 

他熬的太久,见过的太多,有时候昨还说好了一起乐,今人就埋在石头或是雪堆里面,连骨头都找不回来。回了地下城,有家人的给点补偿,没家人的就收拾收拾就给那帮正缺地方的。证明存在的那点东西轻而易举就烧成了灰,倒进蚯蚓养殖基地当肥料使。


 

管医疗的韩姐经常踹他,让他闭嘴别在这瞎说,老王高高兴兴挨着揍,然后在灰白的烟雾里眯着眼睛看我,仿佛是非得打量点什么东西出来,“我就说一乐呵,人小王思想觉悟这么高,也不能受我影响啊。”


 

受不受影响我不知道,只是这么个抽法车内能见度真的低了不少。


 

老王总说自己运气好,跟的小队也不差,路上虽然凶险但大多没事,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回到地下城打牌撸串,有时候一高兴甚至还能酒后闹事,差点让隔壁的举报了。


 

有次老王一轮休三天不见人,后来才知道是偷偷摸摸上机械那车了个戒指,跟韩姐一人一个的戴了。他一习惯拿枪搬炮的手拙的很,折腾三天无果最后还是得找人,回来的时候还带个铁玫瑰,看着就能杀人那种。


 

结果韩姐还就让他这么给骗走了,我这痛心疾首很久,后来还是问他什么时候弄个婚礼,也给兄弟们分点喜糖。他把满嘴油星一抹,杯子敲在桌面上有震天响,递我根多加孜然的串就相当于喜糖了。


 

最后我也没把自己的信用点当份子钱给老王,但韩姐是给了点喜糖的,糖精不算贵,正八经的巧克力可就太贵了,有价无市的东西,不论保质期,光看着也甜。她偷摸塞给我的时候还是跟以前一样和善地冲着我笑,眉眼弯弯的,眼角带出一点皱纹,嘴巴抿成一条柔和的弧线,看上去很幸福。这玩意就太难得了,逃逸时代多少人不可求也不敢求的东西,就这么让他俩找到了。


 

可能是太多人嫉妒,连带着老天也发起狠来。意外发生的时候我们还在车里,侦察的兄弟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帮孙子炸了一个冰层拦我们,铺天盖地的雪层和巨大的冰块瞬间涌来,冲力带着我们在车厢里天旋地转。脑后重击磕的我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昏死过去,在疼痛和眩晕中我勉强抓住那点稍纵即逝的方向感,抓住扶手避免更大的撞击,可还是收效甚微,我觉得胸口好像被人狠狠踩了一脚,腥甜的气息涌上喉咙。


 

“磊子……起来……”


 

频段夹杂着电流,很刺耳,很嘈杂。有人死了,有人没有,老王怒吼着拿枪冲了出去,之后又有其他还活着的人爬起来。枪声交杂在一起,我从倾斜的地面上爬起来,头晕目眩,但一切还是听得真切。


 

我能清楚地听到韩姐在哼歌,大概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歌, 很轻快很柔缓的调子,没有几秒便戛然而止。薄薄的白色冰层从她细长的脖颈一路爬到发顶,我看到死亡覆盖了她的眼睑,连带着温热的血液一起冻结。


 

“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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