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菇、天使、查水表

#又名《血腥、暴力、恶趣味》

#鸽鸽老师 @来自青丘的小飞机 瞎给题我就跟着瞎写,盲人打字别当真,有些地方可能给你带来不适,我再次诚恳道歉

#热烈欢迎致电瞎几把打字咸鱼客服留仨词以供搞事

十五秒,斯普林在心里默数,十六秒,他再次抬手扶正了橙红色的帽子,按响右上方的门铃。他的心脏正跟随着门铃的频率一同颤动,刺耳的声音在充满了腐烂和潮湿气息的狭窄走廊里回响。

远处黑暗的尽头里有什么东西打翻了垃圾,易拉罐叮铃咣啷地从楼梯上滚下去。也许是走廊尽头的老鼠,也可能是细小的噪音唤醒了不知名的机械怪物,斯普林强行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满脑子都是锋利的刀片切碎血肉的场景。他努力盯着门上安置的老旧的墨绿色显示屏,生怕自己回头就会跟稀烂的尸体来个贴面舞。

他闲聊的时候听朋友说过,FE-9楼出了点事,居民一直抱怨通风管道异味太重,前天才从负三层的垃圾口扒出了半具尸体。那人的上半身已经被分解切碎垃圾的刀片卷的不成样子,就留着点红白黄夹杂的脏器和已经腐烂的一条半残腿在外头任由老鼠蛆虫啃噬,小腿上的机械骨骼和电子神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大概是被卸去换钱了。

没法倒查机械来源,监控器又坏了大半,他的朋友说到这的时候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低劣的酒精味和酱料的味道掺杂在一起,残忍地刺激着斯普林脆弱的肠胃。斯普林感受到异物又带着被消化的酸味顺着食道涌上来,只能费劲地从朋友手中把啤酒夺回来,慌忙地喝了一大口来抑住反胃的感觉。毕竟刚刚吞进胃里的是他摸索了小半个月才搜刮来的面包和牛肉,因为听到的场景吐掉实在得不偿失。

等基因配对还得有些日子,斯普林在酒精带来的轻微眩晕感莫名记住了这句话,警察查这种没头没主的案子没那么快。

他有些紧张,说实话,第一次跟陌生人打交道很难不紧张,他把湿冷的手汗在不合身的橙红色夹克上蹭干净,揉了揉僵硬的脸部肌肉。斯普林想起来朋友说的,水表工就是群穿着橙红色制服的小丑,手里拿着滴滴乱叫搜索仪器和录音笔,鼻孔朝天地敲开每一扇门去搜刮“违禁品”。

借着查水表的由头,他们睁大了贪婪的眼睛,举着搜索仪在你的屋子里乱转,连蟑螂窝都不放过,非要从你这里刮走什么宝贝东西才算完成任务。就算没有所谓的违禁品,他们也会苛刻地计算你们一周或者是一天的用水量,然后进行罚款和警告。倘若真发现了什么宝贝,那些人就变成了一只只见到肉沫的饿狗,呲牙咧嘴流着口水冲上去,洋洋得意的肥脸上满是“我就说吧”的表情,之后就大摇大摆地拿走你小心藏匿的珍爱的东西。

走之前最好卑微地哀求一下他们,表情越绝望越好,但凡他们动了一点恻隐之心,或许还不会上报给你的单位,最多也就是高额的罚款和警告之类的东西。如果你真的跟他打起来,那么你的工作、家庭、生活将会被搅成下水道里散发恶臭的烂泥,连漏水的桥洞都不会有你睡觉的地方。街角、巷道那里人满为患,浑身没几块好肉的乞丐们举着破旧的帽子,就为一点螺丝或者是电线,来修整身体上已经锈蚀断裂的机械部件。

对比市郊的高温熔炉和酸性极强的排污口,垃圾处理器是一个削掉脑袋的好地方,尤其在人类的生命靠药物和技术延长到一百五之后,简单又快速的死亡仿佛就离人类远去了。他们如同老片子里面的无意识的行尸走肉,只要脑子还好用就可以继续走下去,至于其他器官还有猪牛羊在等你,不用担心移植技术,现在就连小作坊的后院里都有两三只培育器官的猪。做人自私一些,不要考虑自己身上的零件会不会卡住齿轮和刀片,狗屁修理的苦差事丢给活人去考虑,除了吐点口水,几句脏话,没人会跟死人较劲。

屋里又传来男人的咒骂和女人的哭声,这片老城区的房屋质量很一般,隔壁的声音可以很轻易地穿透布满霉菌的墙壁,有时候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一些小道消息,它们的可信度比全城统一播放的广播要高的多。

他失去了耐心,这件沾染了油星和酒渍的橙色外套给了他充足的底气,斯普林开始大力拍着岌岌可危的铁门,每一下都带着无数细小的尘土来回跳动。当个混蛋,他想,就跟自己那个该死的水表工朋友一样,傲慢无礼又令人作呕,没有丝毫突然闯进别人家里的自觉。进屋就扔下自己的帽子,湿淋淋地往那个瘸了腿的沙发上一坐,唾沫横飞地要求别人干这干那,抬起肥胖的屁股才发现坐碎了主人家里为数不多的不是垃圾的东西。他活该,他活该被敲碎后脑勺,活该死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深绿色的像素点终于有了变化,斯普林及时回神,低头打量着男主人那只空洞的眼睛,试着从里面解读出愤怒、恨意和恐惧。屏幕里的呈像有些失真延迟,但并不碍于他摆出水表工的架子,生疏地恐吓里面的人给自己开门。

他兴奋极了,为了窥探别人的隐私而兴奋,为了搜刮且得到那些不被允许存在的东西而兴奋,为了看到他们脸上扭曲的表情而兴奋。斯普林脸上假惺惺的笑容变得真挚了起来,他友好地褪下自己的帽子,冲着躲在房间门后擦眼泪的女主人微笑,并且滑稽地在门口肮脏发黑的地毯上擦了擦潮湿的鞋底。在踏进门廊的瞬间,他就跟拔宝剑一样,抽出了滴滴乱叫的搜索仪器。

屋里的两人表情凝重,如临大敌,斯普林手里拿的仪器早在门口就已经不停闪着危险的红光,而他们冰箱里面的冬菇、啤酒和牛奶会是交差的好东西。斯普林故作严厉地质问他们这些食物都是哪来的,还没有等对方回答他就统统装进了手里攒了许久的黑袋子里。但斯普林明白什么叫做见好就收,他没打开冰箱的下层,那些真正维持生活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动。他可不敢保证这个房间没有跟自己一样疯的人,趁人不注意就拿着榔头从后面敲烂别人的后脑勺。

等等,再等等,斯普林手里的仪器还没有停止尖叫,他在女主人充满了担忧的眼神里一步步地靠近那个看似老旧的电视。它不合时宜地向周围散发着温暖的热度,斯普林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在真切感受到那温度的瞬间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满足的呻吟。

那个因为害怕哭肿了眼睛的年轻女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大到斯普林怔愣了一下,他以为自己露了馅,冷汗顺着脊椎爬满后背附上后颈,头发都要竖立起来。他一扭头就看见男人粗鲁地给了自己的妻子一耳光,嘴里低声咒骂着埋怨她的过错,然后把她揪起来推进屋里。

被打开的电视屏幕里是上世纪的老电影,偏暖的色调让人心情舒畅,里面的女孩留着短发穿着毛衫和连衣裙,正在路上掺扶着一个看不见的老人述说周边发生的事情。斯普林记得这部电影,在他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里,他的母亲搂着他口述过这部电影,里面的古灵精怪的女孩像个流落人间的小天使,在看似平凡的生活里寻找爱情和一切美好的东西。

它的产出国已经在战争和时间的腐蚀中化为了尘土,重新洗牌之后,曾经存在的国家和民族被书上几笔带过,剩下都是歌颂政府和国家的赞语。光鲜亮丽的表皮之下是腐烂干枯的躯体,这个在无数尸骨和废土上重新建立的新国家正饥不择食地吸食着民众的骨髓,在铺天盖地的污染和辐射里苟延残喘,它竭尽所能延长自己那条践踏着血肉才能维持下去的生命力,还要封住所有活人的嘴,让他们连苦痛都无法表达。

这种强压之下,当权者的恐慌不无道理。他们拒绝一切不同于主流的观点和思想,用苛刻到病态的方式封杀搜刮过去的一切,他们甚至鼓励民众相互举报,让他们把愤怒的矛头和人性最为恶劣的刀尖捅向自己身边的人。而这一切之后,当权者只需要举着斟满红酒的高脚杯,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庆祝,这个受尽诅咒的国家又浑浑噩噩地活了二十四小时。

你很难去想,那些失落的文明就藏在露出弹簧的破沙发下面,被包好了小心地放在特地擦干净的地板缝里,满怀着期望等待重见天日。而它们不知道仅仅是自己的存在,都会给一个家庭带来灭顶之灾。

男人低三下四地收拾好他们珍藏的所有碟片,最后取出了影片的承载设施,屏幕跟着一黑,带着斯普林那颗早已扭曲变形的心脏一同沉到地底。他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冷漠僵硬,斯普林觉得莫名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大脑,烧坏了他的脑子,不然他也不会在出门离开的时候说些引火上身的废话。

“不要再打你的女人了,”走廊里的冷风让他清醒了过来,该死,他在干一个水表工不该做的事情,斯普林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沉甸甸的袋子把他装模做样查找“违禁品”的底气带走了,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最后甚至带了点颤抖, “下次再让我看到,我就上报给……委员会。”

斯普林后背上耸立的汗毛跟他的毛衣上不规则的针脚抵在一起,令人很难受,狂跳的心脏在对方质疑的表情里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斯普林逃一样地跑出房间,不忘抓走他今晚的新收获和工具袋,他飞快地窜下楼梯,在楼道口猛地一个趔趄,差点摔进泥坑里。

故作温柔的女声正在进行宵禁倒计时,每一声都是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剑,只要宵禁的警报声响起,斯普林的生命就宣告了结束,他不需要等待委员会的人来抓他,自觉站在那里被探照灯灼烧致死就可以。

外面的雨很大,密密麻麻的几乎要连成阻挡他的墙壁,斯普林被雨幕模糊住了视线,但这不碍于他紧紧抓着包裹飞奔,凭借着自己对FE生活区的记忆找出最快的路线回家。他踏进9楼的那一刻,外面街道楼层上斑斓的霓虹灯光和不停变换的广告屏幕在同一时间变成黑色,只剩下了高耸的路灯发出的惨白灯光。

还有九分四十五秒。

斯普林撞翻了扫地的机器人,并从墙壁上蹭下了大块的墙皮。那部分缺失的地方很快被蓝色的细小的像素块修补,第一眼看去不会有任何问题。他冲进楼梯间,终于得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楼梯扶手,边大口喘气边硬拖着发虚的腿脚冲上楼,恐惧和缺氧让他眼前充满了奇怪的色块,并且引发了严重的耳鸣。

但斯普林不能停下他的脚步,他没法停,如果他还想维持自己的生活他就没法停止。斯普林明确地知道自己停下脚步的结果是什么,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这是他最为害怕发生的事情。斯普林是一个过于贪婪的人,以至于他明知泥浆淹到了膝盖也不肯求救离开,就算一次次短暂的享受都是诡异且虚无的,他也愿意为之冒险。

走廊尽头的门牌散发着幽幽的蓝光,上边写着“FE-9-811”,斯普林在楼梯这边就用颤抖的声音喊出密码,细听还能分辨出一点哭腔。淡紫色的投影几乎就是在他到家的同时从手腕处的芯片投射出来,斯普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他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听起来没那么慌张和颤抖。时间比他想象的要紧迫,斯普林不仅一次的暗骂自己的愚蠢和多事,“韩”提醒来电通知的声音响了两三声,催促他接听电话。这将是他第八次重复这个无用又简单的对话,而他的朋友从一开始就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斯普林飞快地藏好已经被完全浸湿的包裹,把身上穿的所有衣服都塞进衣柜的深处,和其他六件发出霉味的橙红色制服窝在一起。他快速地打开做饭的热炉,热上他从第五个家庭那里强行带回来的非违禁品,然后往有点发酸的牛肉上疯狂地倒酱汁。包裹里和冰箱的啤酒满打满算只剩了十几瓶,他下次必须找到一个保险的能让人冲进厕所呕吐,还能从后面砸碎头颅的好方法。

斯普林咬牙动用着全身的肌肉群,支撑自己去做完每一件事,然后装出友善的样子站在桌边。他抬头读着今晚的日期和时间,焦急地等待着他的朋友在宵禁后十分钟内因为无路可走冲进FE-9楼,第八次在门口咒骂着“该死的,斯普林,别像个婊子一样磨磨唧唧。”

十六秒,斯普林在心中默数,十五秒,他听到了一轻一重的脚步带着潮湿的水汽跟地板粘合再分离的声音,十二秒,他的朋友因为寒冷打了个喷嚏,顺手把鼻涕抹在了会掉落石灰的墙面上,八秒,那人往边角蓄满了细菌和灰尘的地方吐了口痰。斯普林开始有点期待,他有点期待那部无声放映的电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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